1982 年九月某个深夜,曼哈顿中城,盛和会的话事人叶世初被他的情人掐死在床上。
床上的人瞳仁逐渐凝固时,她下意识看了眼床头的座钟,十二点刚过,这天是她生日。
古董座钟运转良好,整点到了,就响起音乐,木偶小人出来敲军鼓,唱颂歌,万福玛利亚。三十秒惊天动地,结束时,她手忘了收回去,还掐在身下人脖子上。她把手收回去,仔细查看脖子上的掐痕。不深,她算准了时间和力度,更何况他事先停了药。
叶世初死了。
她今年二十八,跟了叶世初八年。
八年里,她从下水道泥耗子变成百老汇女演员,然后今天起,将变成杀人犯。但在这命运急转直下的微妙时刻,或许还来得及抽根烟,再弄开酒柜,把那些好酒都喝了,等警察来敲门时,最好已经醉得人事不省,谁都套不出她一句话。问就是床上玩大了,在纽约,正常人都有八百万种死法,何况是有钱的变态。
她想,明天报纸会登出讣告,叶先生享年五十三岁,死于心脏病突发。这是华埠惊天动地的新闻,多少帮派会因此起内讧,乃至发展成流血事件,又要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地在街头“意外身亡”,或是被扔在铁轨上断成两截,或是被发现在几千英里外法拉盛的某个废弃仓库。但唐人街不在乎,曼哈顿下城的警局更不会管。
“华人的事情,华人自己解决。” 这是两百多年来这个地方约定俗成的规矩。这个方圆十几个街区的国中之国里,有自己的无冕之王。
现在旧王死了,新王当立。
但关她这个小喽啰什么事?她屁都不是,在历史叙述里占不了任何一行,八卦小报都蹭不上头版。
但她杀了叶世初。
想到这个,她笑了。笑得肩膀耸动,脖子上的十字架跟着晃。
她不信神,信神的是死的那个。叶世初活着时每周去教堂,她就是在教堂被“捡到”的。
人生多歧路,她的路歧到不能再歧,像命运单给她开了条疯狂支线,她沿着支线一路狂奔,离“人”的路,越来越远。
名字、身份、经历,都是假的,只有恨是真的。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?此恨绵绵无绝期。典故出自唐代白居易《长恨歌》。原出处的“恨”作怅恨、遗憾解释,这里何念生做了个错误示范(敲黑板哐当。
柚木大门沉重一响,她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被提起,瞬间回头。
看见门前站着道银色影子。
月光洒在他全身亚麻西装上,通体银白,脖子上也挂着十字架,和她的很像。但那个男人脖子上的比她的金贵,十字交叉中央镶了颗缅甸产的祖母绿翡翠。缅甸主要产红宝和翡翠,八十年代鉴定和分类不完善时期绿宝和翡翠名称会混用,特别是翡翠里品相接近祖母绿的,会被叫做祖母绿翡翠或者帝王绿。同时二战前后缅甸都是英属殖民地,和叶凤川母系的生意网以及他后来的活动范围接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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